植物引
紫云英
紫云英頗像村里人家給漂亮的女兒取的名字,細(xì)細(xì)讀來,每個字皆旖旎。想來命名者聞著香甜的氣息,春情萌動,才落筆給它這么一個乳名。閑時讀夏緯瑛《植物名釋禮札》,里面記載云母礦物:“五色并具而多青者名云英”。紫云英的花色與云英極其相似,兼之花開呈淡紫紅,故而得名。
江南的春天引得游客趨之若鶩,要歸功于油菜花、紫云英和禾苗。它們以率真的性子,編織著金黃、紫紅和碧綠交織的春色。在暮春,紫云英和大多數(shù)的草花一樣,老老實實地長在地上,開著自己的花。層層疊疊的紫紅,從四面八方匯聚而來,鋪成璀璨的霞。放牛的孩子甩動竹毛梢,把牛趕進(jìn)紫云英的腹地。牛儼然是一臺臺割草機(jī),把紫云英修剪得同一水平高。紫云英的葉片和花朵掃過孩子們的腳面,酥酥軟軟的。女孩子跪坐在紫云英上面,將它的花朵串成手鏈,套在手腕上,或是串成項鏈,掛在脖子上。一跑起來,似乎能夠聽到金屬的清脆聲。男孩子不屑于玩這一套。他們把手?jǐn)n在嘴邊,作吹沖鋒號狀,朝紫云英更深的地方?jīng)_過去。而埋伏在紫云英花叢中的幾個男孩,騰起抓起一把泥塊,“嘭”的一聲擲向奔跑的“敵方”。他們灰頭土臉,身上粘滿了紫云英的花粉,惹得蜜蜂和蝴蝶誤以為他們就是草花,圍在身邊翩躚起舞。
泥塊往往會準(zhǔn)確無誤地扔在春英的額頭上,砸出一個鵪鶉蛋大小的包。春英是個女孩,偏愛往男孩堆里湊。她玩起來真瘋,完全不像一個女孩樣。彈玻璃球、抽陀螺、滾鐵環(huán),玩用香煙盒子折成的包,全是男孩玩的游戲。性格使然,她和男孩子玩著玩著,就演變成打架,衣服褲子常常被壯實的男孩子撕破。她哭著跑回家告狀,十次有八次都是被父親拿著竹掃帚追出門。受了委屈的春英,沒處撒氣,就跑進(jìn)紫云英地里,一朵一朵掐下花,使勁將其揉成一團(tuán)。春英不愛洗頭,稀黃的頭發(fā)里爬滿了虱子。暗黑色的虱子,儼然是紫云英結(jié)出的籽。漸漸地,村里女孩子疏遠(yuǎn)了她。她并不以為然,依舊像一塊甩不掉的狗皮膏藥,攆著孩子們跑。
開著紫紅花朵的紫云英,一部分成為豬的果腹之物,另一部分埋在田里作肥料。蘇東坡學(xué)士作詩曰:“潤隨甘澤花,暖作青泥融。始終不我負(fù),力與糞壤同。”詩中說的就是紫云英。這樣真實的寫照,怕是不諳農(nóng)事卻鐘情于紫云英的人接受不了。當(dāng)他們每年追趕著春風(fēng)走,沉醉于紫紅的夢幻花浪中,絕對不會相信紫云英竟如糞水,是農(nóng)田的肥料!峨僦邸分姓f:“真實的東西是最不好看的。”每每讀蘇大學(xué)士的詩,必想起有關(guān)紫云英的一個典故。蘇大學(xué)士貶至黃州,幸得故人相助,討來數(shù)十畝薄地。蜀中巢元修前去拜訪,贈送巢菜種子。巢菜即是紫云英。春日采來鮮嫩巢菜“烝之復(fù)湘之,香色蔚其饛,點酒下鹽豉,縷橙芼姜蔥”,其味鮮美,令蘇大學(xué)士“那知雞與豚,但恐放箸空”。而陸游對于巢菜的喜愛,尤甚于蘇大學(xué)士。他不僅為巢菜作詩,還吃出了新的高度。陸游將巢菜與豬肉搭配,蒸作包子食用。想想巢菜作為一道美食進(jìn)入詩人的腹中,又化作一行行詩句吐出,原本是一件極為爛漫的事,只是,若想起紫云英漚爛成肥料,滋養(yǎng)土地,就會很不厚道地咧嘴傻笑一陣子。
紫云英在荷村被叫做草紫花。我估摸著和它的花色有關(guān)。自從學(xué)校來了一個燙卷發(fā)的女老師,我們就改變了對它的稱呼。女老師的家在縣城,每個周末才回到城里和家人待上一兩天。她愛板著臉,不茍言笑?墒牵(dāng)女老師看到那片紫紅的花朵時,卻像屋檐下的風(fēng)鈴,叮當(dāng)叮當(dāng),一陣風(fēng)吹過就閃著連串的笑聲。她興奮地對我們說:“看,多么漂亮的紫云英。”后來,我們都模仿她的沉醉狀,對著花說:“多么漂亮的紫云英”。唯獨春英緊咬嘴唇,乜斜眼睛,學(xué)著她母親的語氣說道:“草籽花就是草紫花,城里人懂什么。”春英的母親生下五個孩子,落下月子病,常年干不了重活。父親為了多賺點錢,田里的農(nóng)活一結(jié)束,就急著出去幫人做零工。窮人的孩子早當(dāng)家。每天傍晚放學(xué),無需母親吩咐,春英提著鐮刀下地,割一籃紫云英回家喂豬。她路過我家門口,總愛趴在我家院墻上,揮舞著從家里偷出來的紅薯片,大聲呼喚我的名字。春英的母親手巧,用紅薯制作的零嘴,是村里的一絕。有時,我分明饞她家的紅薯片,只是一想到她長長的手指甲抓過頭皮,頓時索然無味。但春英是真的對我好,我母親分派給我的農(nóng)活,幾乎是她替代我完成。每次下地割紫云英,她先將我的籃子裝得滿滿的,然后才去裝她自己的籃子。我坐在田埂上,冷眼旁觀她割紫云英。紫云英長得青蔥,很脆嫩。鐮刀輕輕劃過,青草的氣息隨之溢出來;蛟S是草的味道刺激得春英的鼻孔發(fā)癢吧。她割了一大把后,時不時用沾著泥巴的手背蹭幾下鼻子。俄而,她又像一尾魚兒游進(jìn)了紫色的花叢里,直至遠(yuǎn)山折疊起暮色。
一個傍晚,春英家的牛吃了紫云英,肚子脹得比水缸還大,再也不能安然地反芻。它的前腿跪在草地上,兩只渾濁的老眼,朝誰看都流淚。晚上,牛倒斃而死。燙著卷發(fā)的女老師說,牛是吃了混入紫云英中的真菌致命的。牛是農(nóng)家之寶,它的命比我們孩子寶貴。春英躲在后山哭了一個晚上。后來,春英趁家人不備,喝下父親放在墻角的半瓶農(nóng)藥。春英等不及長成大姑娘,就離開了人世。她和村里人一樣,把自己遁入泥土,帶進(jìn)時間深處,最終成為泥土的一部分。許多年后,每次見到紫云英,我就覺得花兒和那個叫作春英的姑娘,定是冥冥中的姊妹花,命連著命,根連著根。
贈你一朵梔子花
小區(qū)的花壇里種了幾棵梔子花。五月的一天,下班回來,看見幾個孩子在摘梔子花。“好香的花啊。”我湊上前去聞花香。一個笑起來就露出兩個酒窩的女孩遞給我一朵梔子花,說道,送你一朵。
初夏的陽光流瀉一地的金色。孩子們不知又跑向何處玩耍,手中的梔子花綻放著笑容。
梔子花真沉得住氣。春風(fēng)吹得桃花灼灼,梨花滿地,它卻和青草一起,慢悠悠地吞吐綠意。到了初夏,大人小孩忙著爬樹采摘枇杷、桃子,沒有一個人有空閑去注意梔子花。它躲在墻角的一隅,竟悠然地開出淡雅的花朵。一簇簇,一束束,花朵白白的,胖胖的,像是不諳世事的小姑娘,沒心沒肺地咧嘴開懷笑,全然不懂得矜持、含蓄。
她這般汪汪漾漾地開起來,花蕊中蘊涵著清遠(yuǎn)馥郁的芳香,轟然向四處擴(kuò)散,由淡淡的到綿密而濃烈,層層包裹住賞花者,讓人產(chǎn)生“有花堪折直須折”的歹念。
梔子花是老家常見之花。在南方的鄉(xiāng)下,家家戶戶都喜歡種梔子花。推窗是花影幢幢上臺階,閉戶則是擁花香入夢。梔子花長相生來就淡雅。與花相處久了,鄉(xiāng)間的女孩也長得一如梔子花,渾身洋溢著素潔清麗的氣息。小時候,在祖母的房間里,看見一個舊花瓶上,是用細(xì)細(xì)的工筆畫勾勒的梔子花,凝固在時光里。李漁在《閑情偶寄》中曰:“梔子花無甚奇特,予取其仿佛玉蘭。玉蘭忌雨,而此不忌,玉蘭齊放齊凋,而此則開以次第。”梔子花開在梅雨時節(jié),其獨特的香味,似乎能一掃潮濕帶來的“霉氣”,能讓人覺得清爽明朗。但最會利用梔子花香氣的怕是楊玉環(huán)了。世人都曉得楊玉環(huán)雖然傾國傾城,但腋下生有狐臭,不盡人意。尤其是夏季,濃烈的異味,使人望而卻步。后來,其兄楊國忠尋得一個秘方。楊玉環(huán)依照方子去做,將梔子花陰干研成粉末,以清涼的泉水調(diào)勻,常抹于腋下,并在鋪滿梔子花花瓣的水池中沐浴。果然,狐臭聞不到,輕移微步,依然是“云想衣裳花想容,春風(fēng)拂蘭露華濃”的絕世佳人。我不想質(zhì)疑這個故事的真實性。事實上,李時珍早在《本草綱目》就記載“悅顏色,《千金翼》面膏用之。”可見,梔子花具有美容護(hù)膚之功效。
父親素來愛蒔弄花草。在我家屋后的菜園里,種著一棵重瓣梔子花。每到花開時節(jié),母親去菜園必定會采摘一把回來,盛一碗清水養(yǎng)著。夏夜挑燈讀書,花香逶迤而來,就像聽著一首從很遠(yuǎn)很遠(yuǎn)飄來的老歌,賜予我們安恬與穩(wěn)妥。一彎新月掛在天空,灑下一院子的清輝。月光打在窗下的梔子花葉上,葉尖和花苞微微顫動。歆享著飽滿而甜蜜的情意,覺得自己真是一個幸福的人。中醫(yī)用梔子花入藥,治心煩、胸悶、失眠。漢代醫(yī)學(xué)家張仲景就曾以梔子花創(chuàng)建了一味湯藥,作為鎮(zhèn)靜催眠之用。我祖母在世時,夜里睡不安穩(wěn),便時常在枕邊安放一捧梔子花。
有一次,去古鎮(zhèn)游玩。見一家糕點商鋪的屋檐下,坐著一個老婦人,面前擺放著一個竹編的篩子。白色的梔子花,像一只只蝴蝶翩落于篩子中。老婦人埋首,認(rèn)真擇著韭菜的黃葉。在她鬢上,斜插一朵梔子花,有香氣襲來。見循著花香而來的路人,也不招呼,依舊專注手里的活兒。路人圍上去,將零錢放在篩子里,換上幾朵梔子花。也有愛美女人,效仿老婦人,將花朵別在秀發(fā)上。那姿態(tài)步步生香,優(yōu)美極了。在老家,女人插花于發(fā)間,似乎也只有梔子花,無人評頭論足。這是南方初夏的盛景。古街、梔子花、女子,有著盛世的靜好,頗有民國的風(fēng)味。悠長的巷子,青石板泛著微光,隨意推開一扇院門——里面端坐著民國女子,對鏡貼梔子花。多好,忽有斯人可想,忽有舊事可念。
梔子花不但香,還很好吃。把花朵摘下來,稍微清洗一下,放入沸水中煮一煮,撈出瀝水,加入少許的鹽、香油,攪拌均勻,做成涼拌梔子花,是我們小時候所期盼的一道美食。記得在老家水庫尾上,聚集著許多矮小的單瓣梔子樹。每次采摘梔子花,我們都起得很早。晨曦中,梔子花嬌黃色的花心,怯生生地從花瓣中探出頭顱。露珠晶瑩,閃耀著草木的氣息。我們把花蒂拔掉,輕輕一吮,花蜜就滑入喉間,那種滋味著實回味悠長。比我們更癡戀花蜜的是昆蟲。歷經(jīng)一夜酣眠的昆蟲,精神抖擻,嗅到花香,一頭栽進(jìn)去,陷入花蕊中,怕是半個月都舍不得出來。而甘心作陪襯的綠葉,打開氣孔,舒展身體,透著逼人眼的綠。遍地的梔子花,在風(fēng)里搖曳最美好的時光,流淌著人世間的喜悅與真味。
很多時候,我總覺得梔子花是解甲歸田的隱士。在流逝的歲月長河中,它含苞成一支筆,將幽香與純潔隱逸于煙火里。它開在一個有天井的院子里,青石板上長著老綠的青苔,一群鄉(xiāng)間女子相互呼喚著名字,去選蠶種。“婦姑相喚浴蠶忙,閑看中庭梔子花。”王建筆下的梔子花,從容淡泊,安靜綻放,兀自芬芳。梔子花的香氣撣也撣不開,高郵人稱其為“碰鼻子花”。夏天晚上,讀汪曾祺的《夏天》,讀到梔子花“為文雅人不取,以為品格不高。梔子花說:‘去你媽的,我就是要這香,香得痛痛快快,你們他媽的管得著嗎!’”讀罷,忍不住拍案叫絕。這花歷經(jīng)重重磨礪,早已于潔凈中見天然,卻始終以一顆素心去面對與塵世的緣分。
然而,比較起來,我更獨愛韓翃的“葛花滿把能消酒,梔子同心好贈人”。也為此,每年收到朋友采摘而來的梔子花,插入瓶中,滿心欣悅。
世有忍冬
我之前并不知道忍冬是一種花,只覺得忍冬兩字分外有境界。忍冬之得名,陶弘景以為凌冬不凋,故命名!侗静萁(jīng)集注》對忍冬的描述,可謂貼切入微:“今處處皆有,似藤生,凌冬不凋,故名忍冬。”一樹的忍冬花安放在藤蔓上,像一只只收攏著翅膀的鳥兒,引亢高歌。在春日里,一花扮作兩種角色,也只有忍冬了。起初是瀲滟波光的銀色,像是瞞著家人偷偷迎娶回來的小妾,小心謹(jǐn)慎地素著一張臉。后來,終于被扶正做了大房,用一種高姿態(tài)的明黃向世人宣告。珠光寶氣,倒也可愛。民間由此稱之為金銀花,俗氣中有平民氣,透著吉祥和歡喜。張恨水在《金銀花》中曾寫道:“金銀花之字甚俗,而花則雅。……其葉作卵形,對生,色稚嫩,淡雅而其香稱。唯蔓長而中空,不能直立。作瓶供時,宜擇枝老而葉稀者,剪取數(shù)寸蓄小瓶。每當(dāng)疏簾高卷,山月清寒,案頭數(shù)莖,夜散幽芬。泡苦茗一甌,移椅案前,滅燭坐月光中,亦自有其情趣也。”這是文人雅士對忍冬花的偏愛。每每讀之,頓覺自己坐擁花叢,到處是香氣的陷阱,無處可躲,無處可逃。
忍冬花是一種藤蔓植物,可以借助樹木和草的肩膀,去它想去的地方。河畔、路旁、籬笆邊,細(xì)藤攀援上升,在初春積蓄力量,到了暮春,以吶喊的形式向季節(jié)宣戰(zhàn),呼啦啦地開出一對對花。
在村頭,有一家外姓人家。幾個孩子出去打工,家里住著老夫妻倆。老人手腳勤快,把門口的一塊空地開墾出來,種上時令的蔬菜。下班回來,常遇見這對老夫妻。夫妻兩個干活極少有語言交流,但配合得極有默契。澆菜時,老嫗手里的水桶才見空,老翁早就從水溝邊提來半桶水;老翁鋤草乏了,老嫗會適時端上一杯水。而他們家園子里不安分的冬瓜、絲瓜時不時伸出來,將花朵掛在籬笆上。靠近水溝處,有一棵樹。老人說是桂花樹,我卻從未見它開過花。忍冬花就攀著這棵樹生長。大約是在前年,老人發(fā)現(xiàn)這棵忍冬。也不知它是怎么跑進(jìn)菜園里。他們不忍心毀掉,特意培了土,保護(hù)了起來,由著它慢慢地長大。
春分過后,日頭一天比一天暖。水溝里的水“連朝語不歇”。忍冬也瘋了似的長。藤蔓上的須兒,緊緊纏繞水溝兩旁的蒼耳和無患子的枝條。它那葳蕤的枝葉,密密匝匝地長,恍如一張網(wǎng),把一條水溝嚴(yán)嚴(yán)實實覆蓋了。人走到近處,只聞水聲,卻不見水流動。花有靈,自有秉性。忍冬體諒桂花樹開不了花的苦衷,它的藤蔓一直順著桂花樹的枝椏向上長。實在長不動了,才躲在桂花樹狹長的葉片中,悄悄地吹著氣兒鼓著花朵。
一樹的花,一拼到底的香。路人經(jīng)過他們家菜園時,免不了停下行色匆匆的腳步,深深吸上幾口花香。晴日,老翁搬來梯子,顫巍巍地爬上去采摘花朵。老嫗患有喉疾多年,趕上季節(jié)交替時節(jié),嗓子仿佛被什么堵了似的,干咳不斷,整宿整宿的睡不好覺。鄰居教老翁一個法子,說是用曬干的忍冬花泡葛片喝,可以治好頑疾。老嫗不放心老翁,站在樹下扶樓梯。仰著頭,她氣咻咻地道:“藥店不賣給我們花嗎?非得自己上樹,你以為自己還年輕嗎?”老翁捋下忍冬花,笑著并不作答。每次從藥店買回來的忍冬花,她不是抱怨花不干凈,就是嗔怪花朵發(fā)霉,有一股腐爛的味道。
忍冬性甘寒氣芳香,甘寒清熱而不傷胃,可祛病除疾養(yǎng)顏色。民間素有“金花間銀蕊,草藥抵萬金”一說法。讀《本草綱目》,覺得世間萬物,處處有道。大地上的每一種植物都似乎沾有仙氣,輕揮衣袖,便將我們體內(nèi)罹患的疾病,手到擒來。李時珍曰:“治一切風(fēng)濕氣,及諸腫毒,……散熱解毒。”忍冬作為一種藥材,曹雪芹在《紅樓夢》中曾提及:李紈忙笑道:“蘅蕪苑更利害。如今香料鋪并大市大廟的各處香料香草兒,都不是這些東西……單說春夏一季玫瑰花,共下多少花?還有一帶籬笆上薔薇、月季、寶相、金銀藤,單這沒要緊的草花干了,賣到茶葉鋪藥鋪去,也值幾個錢。”曹公的這一節(jié),總讓我想起鎮(zhèn)里的藥鋪。多寶格的抽屜,一層層裝著草藥。上面用小楷的字體寫著:忍冬、獨活、月季、麥冬等各種好聽的草藥名字。這些彌漫著藥香的植物,秉承大地的恩典,扶持著我們一生。
一朵朵忍冬花被老翁捋回家,晾曬簸箕里。老翁坐在屋檐下,瞇縫著老眼將葉子和花柄剔去。老嫗靠著老翁,輕輕搖動手里的蒲扇,為老伴驅(qū)趕蚊蠅。一陣風(fēng)吹來,吹起他們滿頭的白發(fā)。冷不丁地,兩個抬起頭,四目對視,微微一笑。周遭寂然無聲,唯有花香蕩漾,彌久不散。這是光陰贈閱他們的歡喜與淡定。老人的一生就像忍冬花一樣,默默地映照著彼此的時光;蛟S,在年輕的時候,他們會爭吵,折騰,但她依舊在早上,包好他愛吃的餃子。而他徒步二十里山路趕到鎮(zhèn)上,只為了買回她喜歡的絲巾。他們并不富有,卻把能給得起的最好東西給了彼此。在幽微的歲月里,他們相依相扶相攜,將愛情修煉成一朵朵素心忍冬花。
忍冬,兩條花蕊探向外,銀花、金花影形不離,是植物界的一對鴛鴦,因此又被叫做鴛鴦藤。上網(wǎng)搜索忍冬花,讀到她的花語代表矢志不渝的愛。突然就有了感動,這俗世尋常之花,竟照見了人世最永恒最溫情的愛。
作者:大學(xué)生新聞網(wǎng) 來源:大學(xué)生新聞網(wǎng)
- 格;ㄗ俗藙輨
- 從張掖城區(qū)驅(qū)車兩個半小時,然后棄車,爬上一道緩坡,用彩色藏文刻在石碑上的“馬蹄寺”三字出現(xiàn)了。
- 11-24 關(guān)注:0
- 植物引
- 紫云英頗像村里人家給漂亮的女兒取的名字,細(xì)細(xì)讀來,每個字皆旖旎。
- 11-23 關(guān)注:3
- 請等一等文火慢燉的昔日美食
- 在一個農(nóng)耕文明即將消逝的社會里,人們對食物的欲望與需求發(fā)生了巨大的變化。
- 11-23 關(guān)注:3
- 十五十六正當(dāng)春
- 年近了,也該滿懷欣喜置辦年貨吧,缺錢就托夢。臘月忙碌非常,想你從前自早晨一起炕就忙到后晌黑,洗涮完畢一挑簾子,大月當(dāng)空,十五了
- 11-23 關(guān)注:3
- 魚為什么活著
- 這個問題我曾經(jīng)和別人討論過,但只是那種隨口一說,就像你信手從紙盒子里抽出一張紙巾,擤了鼻子就隨手一扔,它便不再攪擾你了。
- 11-23 關(guān)注:1
- 和孩子一起
- 我拿來一張白紙,一支圓珠筆,遞給他,對他說:你隨便畫,想畫什么畫什么!想怎么畫就怎么畫!
- 11-23 關(guān)注:3
- 陌上筍葉
- 2020年雨水節(jié)令剛過,水鴣鴣就把叫聲撒落在空中。隨之,為防控新冠肺炎設(shè)立在街道上的隔離柵欄拆除了。
- 11-23 關(guān)注:2
- 新綠
- 時令一節(jié)節(jié)過。雨水、驚蟄、春分,待到清明,窗外徹底亮了,天清地明,景物如詩,詩中有畫。
- 11-23 關(guān)注:3