寫滿字的空間
我的小學就讀于一所鄉(xiāng)村學校,而我的家就安置在那所學校里頭。學校有一塊操場,還有三面用土基圍成的圍墻。一到寒假和暑假,那塊操場和三面圍墻就成了我的私 人筆記本了。我的手上整天拿著一只粗大的鐵釘,那就是我的筆,我用這支筆把能寫字的地方全寫滿了。有一次,我用一把大鐵鍬把我父親的名字寫在了大操場上, 我滿場飛奔,巨大的操場上只有我父親的名字。父親后來過來了,他從他的姓名上走過的過程中十分茫然地望著我。我大汗淋漓,心中充滿了難以名狀的興奮與自 豪。殘陽夕照的時候,我端詳著空蕩蕩的操場和孤零零的圍墻,寫滿字的空間實在是妙不可言,看上去太美。我真想說,我在上小學的時候就已經是一個很像樣的作 家了。
現(xiàn)在想來我的那些“作品”當然是狗屁不通的。但是,再狗屁不通,我依然認為那些日子是我最為珍貴的“語文課”。那些日子最大限度地滿足了我的表達欲望,這種欲望至今沒有泯滅。天底下沒有比這樣的課堂更令人心花怒放和心安理得的了,她自由,充滿了表達的無限可能性;她沒有功利色彩,一塊大地,沒有格子,好寫最新最美的文字。
用今天的眼光來看,在學校的圍墻上亂涂亂畫,把學校的操場弄得坑坑洼洼,絕對是不可以的。利用小學階段培養(yǎng)孩子們良好的行為習慣,當然也是好的。沒有規(guī) 矩,不成方圓,我自然不反對,可我不能同意只有在方格子里頭才可以寫字,只有在作文本子上才可以按部就班地碼句子。對我們的孩子來說,每一個字首先是一個 玩具,在孩子們拆開來裝上,裝上去又拆開的時候,每一個字都是情趣盎然的,具有召喚力的,像小鳥一樣毛茸茸的,啾啾鳴唱的,而在孩子們運用這些文字組成章 句的過程中,摞在一起的章句都應該像積木那樣散發(fā)出童話般的氣息。
孩子們?yōu)槭裁聪雽?當然不是為了考試。準確地說,是為了表達。一個人不管多大歲數(shù),從事什么工作,都有表達的愿望。孩子們喜歡東涂西抹,其實和老人們喜歡 喋喋不休、當官的喜歡長篇大論沒有本質區(qū)別,相對于一個“人”來說,它們的意義是等同的。我聽說現(xiàn)在的孩子們越來越不喜歡寫作文了,這真是不可思議。這甚 至是災難。孩子們有多少古怪的、斷斷續(xù)續(xù)的念頭渴望與人分享?他們害怕作文,骨子里是害怕表達的方式不符合別人的要求。在害怕面前,他們芭蕉葉一樣舒展和 潑灑的心智猶如遭到了當頭一棒。他們有許多話想對別人說,他們還有許多話
想在沒人的地方說,他們同時還有許多話想古里古怪地說。表達首先是一種必須、樂趣、熱情,然后才是方式、方法。害怕作文,其實是童言有忌。
所以我想提議,所有的小學都應當有一塊長長的墻面,這塊墻面不是用于張貼三好學生的先進事跡的,而是在語文課的“規(guī)定動作”之外,讓我們的孩子們有一個地 方炫耀他們的“自選動作”。它的意義并不在于能培養(yǎng)幾個靠混稿費吃飯的人,它的意義在于,孩子們可以在這個地方懂得,順利地表達自己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, 是一件讓自己的內心多么舒展的事。在這個地方,他們懂得了什么才叫享受自己。如果表達是自由的,那么,這種自由是以交流作為基礎的。交流是一種前提,最終 到達的也許就是理解、互愛。
幾次記憶深刻的寫作
一、《祖宗》
《祖宗》于一九九三年刊發(fā)在《鐘山》上,實際的寫作時間則是一九九一年。之所以拖了這么久才發(fā)表,是因為那時候我還處在退稿的階段,一篇小說輾轉好幾家刊物是常有的事。
一九九一年我已經結婚了,住在由教室改造的集體宿舍。因為做教師,我不可能在白天寫作。到了夜里十點,宿舍安靜下來了,我的太太也睡了,我的工作就開始了。
《祖宗》寫的是一位百歲老人死亡的故事。這個故事是我閑聊的時候聽來的,我的來自安徽鄉(xiāng)村的朋友告訴我:在他的老家有一種說法,一個人到了一百歲如果還有一口的牙,這個人死了之后就會“成精”,是威脅。
一九九一年,中國的文學依然很先鋒,我也在先鋒。先鋒最熱衷的就是“微言大義”——我立即和一位百歲老人滿嘴的牙齒“干”上了。和大部分先鋒小說一樣,小說用的是第一人稱,“我”進入了小說,進入了具體的情境。
但是,很不幸,就在百歲老人的生日宴會上,“我們”發(fā)現(xiàn)了一件事,老人的牙齒好好的,一個也不缺。這是一個駭人的發(fā)現(xiàn)。一家人當即做出了一個偉大的決定, 把老人的牙拔了。牙拔了,老人也死了,然而,不是真的死。等她進入了棺槨之后,她活過來了,她的指甲在摳棺材板。一屋子的人都聽見了,誰也不敢說話。吱吱 嘎嘎的聲音在響。
《祖宗》所關注的當然是愚昧。這愚昧首先是歷史觀,我們總是懷揣著一種提心吊膽的姿態(tài)去面對歷史,所以,要設防。拔牙也是設防。愚昧的設防一直在殺人。
——還是不要分析自己的作品了吧,我要說的是另一件事,是我寫拔牙那個章節(jié)。不知道為什么,寫這一節(jié)的時候我突然害怕了。是恐懼。我感受到了一種十分怪異 和十分鬼魅的力量,在深夜兩點或三點,恐懼在我的身邊搖搖晃晃。我還想說,恐懼是一件很古怪的事,如果恐懼發(fā)生在深夜兩點或深夜三點,這恐懼會放大,無限 放大。我的寫字桌就在窗戶的下面,就在我越來越恐懼的時候,不幸的事情發(fā)生了,我看見窗戶上的玻璃驟然明亮起來,四五條閃閃發(fā)光的蛇在玻璃上蠕動——它是 閃電。隨后,一個巨大的響雷在我的頭頂炸開了;剡^頭來想,這一切在事先也許是有征兆的,我沒有留意罷了。巨大的響雷要了我的命,我蹲在了地上,我的靈魂已經出竅了。
我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把我的太太叫醒,驚慌失措。我太太有些不高興,她說,響雷你怕什么?響雷我當然不怕,可是,我怕的不是這個。是什么呢?我也說不上來。
在后來的寫作歲月里,我再也沒有遇到過類似的事件。我想說的是,在具體的寫作氛圍里頭,你是一心一意的,你是全心全意的,你的內心經歷了無限復雜的化學反 應,你已經不是你了。內心的世界它自成體系,飽滿、圓潤,充滿了張力。但是,它往往經不住外在力量的輕輕一擊,更何況電閃雷鳴。
在寫作狀態(tài)特別好的時候,你其實不是人。你能感受到你在日常生活里永遠也感受不到的東西,這也是寫作的魅力之一。
二、《玉秀》
我們家有我們家的潛規(guī)則,在我的寫作時間,任何人進來都要先敲門,包括我的太太。就在我寫《玉秀》的時候,她忘了。
具體的日子我記不得了,反正是一個下午,那些日子我的寫作特別好——在我寫作特別好的時候,我不太餓,因此吃得就少(吃得少,人還容易胖,天知道這是怎么回事)。
到了這樣的時候我的太太就很辛苦,有時候,一頓飯她要為我熱好幾次。四五次都是有的。就在那個下午,她為我送來了一杯牛奶。也許是怕打攪我,她輕手輕腳的,我一點都沒有聽到她的動靜。
我在寫。我的眼睛看著我的電腦,一切都很正常。可是,我覺得身邊有東西在蠕動,就在我的左側。我用余光瞄了一眼,是一只手。還是活的,正一點一點地向我靠近。出于本能,我一下子就站了起來。也是我的動作太猛、太快,我的太太沒有料到這一出,她嚇著了,尖叫一聲,癱在了地板上。杯子也打碎了,白花花的全是奶。
一個家里只要有一個作家,這個家往往會很平靜。但是,這是假象。他的寫作冷不丁地會使一個家面目全非。法國人說:“最難的職業(yè)是作家的太太”,此言極是。這是寫作最可恨的地方之一。
三、《地球上的王家莊》
在閑聊的時候,大部分批評家朋友都愿意說:《地球上的王家莊》是我最好的短篇,不是之一,就是最好的。他們說:這東西有點“神”。我不置可否。我知道,這樣的話題當事人是沒有發(fā)言權的。別人怎么說,我就怎么聽。
終于有一天,一位朋友讓我就《地球上的王家莊》寫幾句“感言”,反正就是創(chuàng)作談一類的東西。
我為什么要寫這個東西?我知道。這個東西究竟寫了什么?
我也都記得?墒,有一件事是可笑的——我的哪個作品在哪里寫的,在哪個房子的哪間屋子,也就是說,寫作的過程,我都記得——《地球上的王家莊》我可是一點都想不起來了。一點蛛絲馬跡都沒有。
為此我做過專門的努力,想啊,想,每一次都失敗了。有時候我都懷疑,這個短篇究竟是不是我寫的呢——它所關注的問題是我關注的,它的語言風格是我一貫堅持 的,從這個意義上說,《地球上的王家莊》肯定是拙作,可是,關于它的寫作過程,關于它的寫作細節(jié),我怎么就一點也想不起來了呢?
《地球上的王家莊》是我寫的,我卻拿不出一點證據(jù)。他是私生子——我喝醉了,和一個姑娘發(fā)生了一夜情,她懷上了,生下來了。后來那個姑娘帶著孩子來認爹, 我死不認賬。再后來,法院依據(jù)醫(yī)院的親子鑒定判定了我是這個孩子的父親。我認了,必須的。從此,我對這個孩子就有了特別的愧疚,還有很特別的那種愛。越看 越覺得是別人的,越看越覺得是親生的——我就是想不起他生母的身體。唉。
寫作要面對戲劇性,沒想到寫作自身也有它的戲劇性。好玩得很吶。
四、《青衣》
《青衣》我寫了二十多天,不到一個月——許多媒體的朋友總喜歡把我說成特別認真的小說家,幾乎就是一個字一個字地摳。我不反對。人家夸我,我反對做什么,我又沒毛病。
其實我寫作的時候挺“浪”,一高興就“嘩啦嘩啦”地。當然,“嘩啦”完了,我喜歡放一放,再動一動。這一放、一動就有了好處,看上去不“浪”了,是“悶騷”的那一類。“悶騷”就比較容易和“穩(wěn)重”掛上鉤,最終是“德高望重”的樣子。
一九九九年的年底,我開始寫《青衣》,快竣工的時候,春節(jié)來了。我只能離開我的電腦,回老家興化過年。走之前我把返回的車票買好了,是大年初五。老實說,我一天也不想離開我的《青衣》。等春節(jié)一過,我在大年初五的晚上就可以坐在我的電腦前面了。一切都很好。
就在大年初五的上午,我的小學、中學的老同學知道我回興化了,他們約我喝酒。我說,這一次不行了,我的票都買好了,下次吧。我的一位老板朋友大手一揮,“票買好了要什么緊,撕了,回頭我讓我的司機送!”
喝到下午,我對老板說,我該回南京了,叫你的司機來吧。我的老板朋友笑了,說:“你還真以為我會送你?你起碼再留兩天,過年嘛,我們再喝兩天!”
這個結局是我始料不及的,我很光火。我把筷子拍在桌面上,說:“你搞什么搞!”站起來就走。
今天把這個故事寫出來,目的只有一個,我要對我的朋友說一聲抱歉。我感謝你們的好意。可是,有一點你們是不了解的,一個寫作的人如果趕上他的好節(jié)奏,讓他離開作品是很別扭的,他的人在這里,心卻不在這里。這個世界上總有一些事情是不可以被打斷的,比方說,做愛。寫作不是做愛,不可能是?墒,在某個特別的階段,其實也差不了太多——我說這些無非是想告訴我的朋友,我當初對你那樣,完全是因為那個青衣。她是你“嫂子”,你“嫂子”要我回去,我又能怎么辦呢?
五、還是《青衣》
二○○五年,我遇見了一個五大三粗的男人,他告訴我,他喜歡《青衣》。我的自我感覺很好。從外形上看,他不該是文學的愛好者,事實上,他坐過十二年的牢。連這樣坐過十二年牢的、五大三粗的人都喜歡《青衣》,我沒有理由不樂觀,為自己,也為中國的當代文學。
二○○六年,我有機會去江蘇的幾家監(jiān)獄訪問。在(蘇州監(jiān)獄)訪問期間,我知道了,監(jiān)獄里的監(jiān)管極其嚴格,但是,他們有機會讀書,尤其是當代的文學雜志。一 位“前書記”說,在監(jiān)獄里三年了,他讀的小說比他前面的五十多年都要多。“前書記”親切地告訴我們:“很高興。我對你們很了解咧!”
寫下這個故事,無非是想說這樣的一句話:
中國的監(jiān)獄為中國的當代文學做出了巨大貢獻!特此感謝,特此祝賀。
一支煙的故事
親愛的孩子:
你一直討厭我抽煙,我也十分渴望戒煙,可是,我一直都沒有做到,很慚愧。
今天就給你講講我抽煙的事,或許對你有所幫助。
一九八三年,十九歲的那一年,我開始了我的大學生涯。
我們宿舍里有八個同班同學,其中有兩個是癮君子。他們有一個習慣,掏出香煙的時候總喜歡“打一圈”,也就是每個人都送一支。這是中國人在交際上的一個壞 習慣,吸煙的人不“打一圈”就不足以證明他們的慷慨。我呢,那時候剛剛開始我的集體生活,其實還很脆弱。我完全可以勇敢地謝絕,但是,考慮到日后的人際, 我犯了一個錯:我接受了。這是一個糟糕的開始,許多糟糕的開始都是由不敢堅持做自己開始的。
但人也是需要妥協(xié)的,在許多并不涉及原則的問題上,不堅持做自己其實也不是很嚴重的事情。我的問題在于,我在不敢堅持做自己的同時又犯了一個小小的錯: 虛榮。其實,所謂的“打一圈”是一個十分虛假的慷慨,如果當事人得不到回報,他也就不會再“打”了。這是常識,你懂的。我的虛榮就在這里,人家都“請”了 我好幾回了,我怎么可以不“回請”呢?我開始買香煙就是我的小虛榮心鬧的,是虛榮心逼著我在還沒有上癮的時候就不停地買煙去了。
不要怕犯錯,孩子,犯錯永遠都不是一件大事情?捎幸患虑槟阋涀。簩W會用正確的方法面對自己的錯,尤其不能用錯上加錯的方式去糾正自己的錯。實在不知道如何應對,你寧可選擇不應對。
我抽煙怎么就上癮了的呢?這是我下面要對你說的。
因為校內禁煙,白天不能抽,我的香煙并不能隨身攜帶。放在哪里呢?放在枕頭邊上。終于有那么一天,你爺爺,也就是我的爸爸,來揚州開會了。在會議的間 隙,他來看望我。當你的爺爺坐在我的床沿和我聊天的時候,我突然發(fā)現(xiàn)了我枕邊的香煙,藏起來已經來不及了。以我對你爺爺?shù)牧私,他一定是看見了,但是,?什么都沒有說。你知道的,你爺爺也吸煙,但這并不意味著他會贊成他的兒子去吸煙——他會如何處理我吸煙這件事呢?我如坐針氈,很怕,其實在等。
十幾分鐘就這樣過去了,我很焦躁。十幾分鐘之后,你爺爺掏出了香煙,抽出來一根,在猶豫。最終,他并沒有把香煙送到 嘴邊去,而是放在了桌面上,就在我的面前,一半在桌子上,一半是懸空的。孩子,我特別希望你注意這個細節(jié):你爺爺并沒有把香煙送到你爸爸的手上,而是放在了桌子上。后來你爸爸就把香煙拿起來了,是你爺爺親手幫你爸爸點上的。
現(xiàn)在,我想把我當時的心理感受盡可能準確地告訴你。在你爺爺幫你爸爸點煙的時候,你爸爸差點就哭了,他費了好大勁才忍住了眼淚。你爸爸認定了這個場景是一個感人的儀式——他是一個真正的男人了,他男人的身份徹底被確認了。事實上,這是一個誤判。
我們先說別的,你也知道的,作為你的爸爸,我批評過你,但是,不知道你注意到沒有,爸爸幾乎沒有在外人面前批評過你。你有你的尊嚴,爸爸沒有權利在你的 伙伴面前剝奪它。同樣,你爺爺再不贊成我抽煙,考慮到當時的特殊環(huán)境,他也不可能當著那么多同學呵斥他的兒子。我希望你能懂得這一點,做了父親的男人就是 這樣,在公共環(huán)境里,如何和自己的兒子相處,他的舉動和他真實的想法其實有出入,甚至很矛盾。這里頭有一個公開的秘密:做父親的總是維護自己的兒子,但這 并不意味著兒子的舉動就一定恰當。
我想清清楚楚地告訴你,父愛就是父愛,母愛就是母愛,無論它們多么寶貴,它們都不足以構成人生的邏輯依據(jù)。
我最想和你交流的部分其實就在這里,是我真實的心情。我說過,在你爺爺幫你爸爸點煙的時候,你爸爸差一點就哭了。那個瞬間的確是動人的,我終生難忘。就一般的情形而言,人們時常有一個誤判,認定了感人的場景里就一定存在著價值觀上的正當性。生活不是這樣的,孩子,不 是。人都有情感,尤其在親人之間,有時候,最動人的溫情往往會帶來一種錯覺:我們一起做了最正確的事情。你爸爸把你爺爺?shù)狞c煙當作了他的成人禮,這其實是 你爸爸的一廂情愿。如果你爺爺知道你爸爸當時的內心活動,他不會那么做的,絕對不會。一個男孩到底有沒有成為一個男人,一支香煙無論怎樣也承載不起。是你 爸爸夸張了?鋸埶斐傻暮蠊沁@樣的:爸爸到現(xiàn)在也沒能戒掉香煙。
孩子,爸爸最享受的事情就是和你交流。囿于當年的特殊環(huán)境,你爺爺和你爸爸交流得不算很好,你和爸爸的環(huán)境比當年好太多了,我們可以交流得更加充分,不是嗎?
附帶告訴你,爸爸一定會給你一個具備清晰表達能力的成人禮。
祝你快樂!
- 德清是一個人
- 二十多年前的盛夏,我和幾個朋友在浙江北部德清莫干山頂一幢很破舊的別墅里,點著蠟燭,聽著大雨捶打竹林的聲音,一起度過了我二十歲的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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- 寫滿字的空間
- 我的小學就讀于一所鄉(xiāng)村學校,而我的家就安置在那所學校里頭。學校有一塊操場,還有三面用土基圍成的圍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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- 前世是鳥
- 自從不再守著一間辦公室、朝九晚五地熬日子,這幾年出行的時間就多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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- 父親
- 丙戌歲元宵節(jié),父親安詳?shù)刈吡,在他老人?5歲高齡時節(jié)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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- 荔江之浦
- 拉開窗簾的時候,竟然看到了一幅畫。一江碧水蜿蜒過眼,水之上是跌宕起伏的山,那山一直到目力不及才稍顯收斂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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- 在書店遇見最美的自己
- 很早的時候,只有一種書店,就是國營新華書店。差不多每個城市,包括那些偏遠的邊疆小城,都會在最繁華的市中心,立一家新華書店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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- 偶爾京劇
- 中國國家京劇團來紐約演出,托朋友的福,得了兩張位置頗好且免費的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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- 傷別
- 父親去了。去得太早。去得太苦。他躺在那里,微睜著雙眼。他還在等我。那眼神仿佛在問,老三為什么還沒回來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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